一个老革命家庭失败的乌托邦实验
有位老领导育有二子二女,家住某部一幢二层小楼。(来源:刘耘博士/江淳编辑)
老领导早年投身革命,痛恨资产阶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一套极端自私腐朽没落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坚信共产主义理想一定会在他的子孙二三代人时间里实现,因此规定二个儿子结婚以后不准分家单过,每月工资全部上缴,由老太太负责安排吃喝拉撒,培养大家的集体主义意识,为将来过渡到共产主义生活做准备。至于一头一尾俩闺女,老领导说是结婚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愿意回家欢迎,包吃包住,不想回家也不勉强,总之一句话四个字:来去自由。
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抗美援朝时大学念英语的她当兵去了朝鲜,在部队当翻译期间和老领导结了婚。老太太性格温和沉静,家里大事由老领导说了算,自己在单位工作尽心尽责,回到家里专心主持家务,把家里安排拾掇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第二代成家以前,虽然人多,但大家庭也还和睦。
大儿子性格随母亲,成长过程循规蹈矩:到年龄当兵,按时提干。恢复高考以后凭成绩考上军事院校,毕业后留学法国,学成回国在某研究院工作。大儿媳妇性格要强,和大儿子一个大院里长大,他俩从小同学,以后又同在一个单位工作,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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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媳妇觉得和老爷子一大家在一起生活挺压抑,尤其是生了儿子以后特别想分开单过,而且单位也分了房子。但大儿子知道老领导脾气倔,说一不二,只好尽量做媳妇工作。大儿媳妇虽然不情愿,老领导在世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小儿子长得虎头虎脑,性格随父亲,从小特别淘气,不爱学习,喜欢聚众打群架。他自封司令,打起架来身先士卒,不是把别人脑袋瓜砸了就是自己胳膊腿折了。要不是老领导在这座城市威信高影响大,早进去好几回了。老领导觉得小儿子像自己,虽然有时候他闯祸了也骂几句,甚至踹他一脚,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点儿偏爱甚至溺爱。小儿子这尿性自然考不上大学,于是老领导把他弄到部队里当了兵。小儿子没提上干就因为打架给提前复原,分配在一家工厂当了工人。小两口都是工人,工资低,单位没房子分,乐得躺爹妈身上啃老,所以和老头老太一起过得挺滋润。
老大和老二两口子收入悬殊,虽说工资都上缴,但是具体数额相差可不小,还有嫁出去的那俩闺女,隔三差五的拖儿带女回娘家蹭吃蹭喝,走的时候还要大包小包的往自己家里带东西。大儿媳妇觉得自己吃亏吃大了,心里为此别别扭扭了好多年。
老领导在世时收入高,待遇好,加上大儿子不断做工作,大儿媳妇纵有一千个不情愿也只能忍着。老领导去世以后,收入明显减少,老二两口子躺平惯了,对家里贡献不大生活水平却是不能下降,尤其是老二平时抽烟喝酒开销大,还时不时闯祸惹麻烦,要老夫人和大哥花钱找人摆平;那姐妹俩一如既往回娘家蹭吃蹭喝。大儿媳妇觉得自己和丈夫在用自己的牺牲维持这个大家庭的表面和睦和准共产主义生活,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于是大家庭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两个儿媳妇之间开始是彼此看不顺眼,不时争吵几句,后来基本不说话,再后来干脆坐不到一个桌上吃饭。第二代之间的紧张关系自然也影响到第三代,不但老领导在世时预言的共产主义理想在自己儿孙有生之年不可能实现,就连这大家庭也难以维持不散伙了。
虽然老太太和老大尽力做工作,好容易熬到老领导去世一周年,老大拧不过媳妇,一家三口还是搬出了小楼,用大儿媳妇的话是实现了胜利大逃亡,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老太太去世前,每年春节大家庭还能勉强聚一下。前几年老太太去世,老领导生前单位按照国家政策规定给子女一笔现金补偿收回小楼。两个儿媳妇和大小姑之间因为如何分这笔钱和老两口留下的遗产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不顾老大劝阻打起了官司。如今虽然同在一个城市生活,同一口锅里吃饭长大的一奶同胞四姊妹却已经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老领导生前实施的乌托邦实验看来是完全彻底失败了。
端午前,已经退休的哥几个钓鱼,中午吃饭时聊起这事,光脑壳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浏阳河,眯着眼睛说:
“人都是自私的,即使是在一个家庭里搞平均主义大锅饭,吃了亏的也不舒服,没了强制力量也只能散伙。一个社会更是如此。过去搞计划经济,结果是共同贫困。只有市场经济才能把蛋糕做大,至于如何把蛋糕分得合理,那就需要合理的分配蛋糕的规则。不管怎么说,做大蛋糕是前提,没了市场经济这个大前提,共同富裕就是扯卵谈。咯简单的道理老领导那一代人不懂可以理解,现在还想否定市场经济搞计划经济,那就真的是脑壳被驴子踢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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